顾里长安

曾经有许多地方,许多食物,许多气味,是不可以回忆的。一挨着就会有隐痛,眼睛会胀,会发怔。而如今却像隔着玻璃匣子看它们,觉得有情,依然是美的。

【台风】过火。

  直到所有的梦已破碎,才看见你的眼泪和后悔。我是多想再给你机会,多想问你究竟爱谁。

  日复一日的等待磨光了明台的所有耐心,两颊日益消瘦,从开始的细心打扮渴望期盼王天风醒来,到如今胡子拉碴一脸颓废,有时他甚至质问自己当初一心把王天风抢回自己身边这个决定对不对。

  微凉的掌心反复摩挲病床上王天风温热的脸颊,也许只有体表的温度和一旁显示的心跳频率才能让明台感觉到他面前的男人还活着。

  “如果现在在这里守在的是明楼,你是不是就会醒来?”

  “不..不能..我不会让大哥在来这里带你走的..在你身边的只能是我!”

  “我知道你爱他,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我想只要在你身后看着你就好,可是你怎么敢?!怎么敢为了他不要自己的命!你让我剩下的日子怎么活!”

  病床上的王天风并不知道现在的明台因为他变的疯魔,他对外在并没有感知,安安静静的躺着,让明台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在奢望不属于自己的糖果。


  刚取得抗战胜利的那一年,千万中国人欢呼雀跃,而明家几乎遭受灭顶之灾。本被明楼救下安置在香港养病的王天风偷偷潜回上海,联系了旧部成为掩护明家三兄弟和明氏产业赴港避难的一员。

  明家三兄弟纵然知道此次避离大陆不会顺利,也没想到一路上会遭受如此多的伏击。他们知道下了飞机,踏上香港的土地,明家就安全了。谁知在飞机落地之后就遭到刺杀。

  连环枪响和混乱的人群阻碍了余数不多的保护人员,王天风虽然养病养了几年,在战场上的杀伐果断却非常人能比。刻入骨髓的警觉不会因为一名特工的修养而消逝。所以他发现了对准明楼心脏的枪口,并且毫不犹豫的朝明楼扑了过去。

  心脏下三寸溢出的鲜血,沾湿了王天风的黑色西服。他看见了他心爱的徒弟发疯般的向自己跑来,他看见了明楼身后明诚焦急打电话喊人的模样,他看见了满眼不可置信的明楼。

  王天风静静感受着明楼怀抱的温度,他竟然觉得很多年前一摸一样,丝毫没有变化。他抬手轻轻碰了碰明楼的脸颊,看着明楼急切担忧的模样弯了弯嘴角。像是很多年前和明楼分别那次一样,颤抖着苍白指尖捏了捏明楼脸颊。他觉得自己快死了,这么多年自己欠明楼的终于一次还清了。王天风很开心,又觉得很痛。

  “毒蛇,这么多年,你过的应该很好,很好。”

  王天风看着惊慌失措的明楼昏了过去,没有发现在他身旁蛰伏的明台阴沉的脸色,和眼底深切的疯狂。

  那天王天风身上浓厚的腥甜气味,成了明楼和明台一生最不愿意回想的噩梦。


  一场突如其来又顺理成章的争吵在明家炸开。明诚看着吐出尖利话语伤害明楼的明台却一句辩解都说不出口。

  王天风因为明楼至今昏迷不醒,医生三次下达病危通知书。

  他们看着自家小弟在手术室前疯狂的模样,明楼看见明台对他的恨意和愤怒,看的真真切切。

  明楼没想过最终不顾一切救了自己的是王天风,他一直以为王天风和他一样,对那段年少青葱的往事早以放下,掩进泥土。那段青涩的感情,是他们两人一生只会放到记忆深处最美的梦。

  有缘无分。

  在错的时间遇到错的人。

  明楼忍受着明台对他的咆哮,对他的质问。甚至故意默许了明台将王天风偷偷转移到法国医院的动作。他想,外国的医疗设备总比国内好,况且,他的阿诚还在。这些年明诚一直陪伴着明楼,明楼想,这也许就是王天风说自己这些年过的好的原因。和王天风比,自己确实是过的很好。


  你始终有千万种理由,我一直都跟随你的感受。让你疯让你去放纵,以为你 有天会感动。

  明台什么时候爱上王天风的?

  明台想也许是在飞机上第一次见到王天风那双藏着星辰大海的桃花眼,又也许是在军校和王天风嬉闹相处的日子。

  那些记忆很少,对明台而言有时又太多。他守着王天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发咀嚼这些回忆。每回忆一次,便难受一分。他不想这样,可是明台真的太想念鲜活的王天风,只能从记忆里寻找爱人的身影,刻画描摹。

  如果说王天风这年对明楼的关心已经深入骨髓,那明台对王天风的爱便是日积月累。

  明台承认,自己恨着自己的大哥,也恨着自己,或者也恨着王天风。

  他不懂自己比他大哥差了哪一点,他也不懂为什么王天风眼里浮出隐秘的留恋仅仅在说起他大哥时出现。

  明台不想了解王天风和他大哥的过往。他怕自己知道后会没有勇气继续追求王天风,更怕自己一点胜算都没有。不曾想,一切都还没开始,他的老师就给他留下死局。


  法国的冬天还是那么冷。

  明台在病房前抖了抖大衣上的寒意,这才和往常一样打开了病床大门,搬把椅子坐在王天风旁边,絮絮叨叨和王天风念叨今天发生的事情,述说自己对他的思念。

  明台注视着病床上乖巧沉睡着的王天风觉得,也许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这样他的老师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没有人能来抢走他的老师。

  他的老师也无法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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